风响不谢

啊啊啊是个地方,只有雷安。雷安。雷安。
想要交流请务必随意打扰wwwww
是个咸鱼。咸鱼。咸鱼。

【雷安】二十米距离和春夏秋冬。(上)

    安迷修是一片森林里最特立独行的树。

   他不像其他的树一样盘根错节地生长,也没有树在他的旁边生根。以安迷修为中心半径二十米没有任何树存在,有的只是柔软矮小的青草和野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安迷修没有被人类修剪过,但他长得高大笔直,远超那些永远长不出固定高度的,伤痕遍布的树。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动物安家。

  直到那只叫雷狮的候鸟随着变暖的天气来到这片森林。
 
  雷狮来的那一天带来了无休止的吵闹和烦扰,远超那朵在安迷修树冠下的草地上开着的小野花。

  那只通体漆黑的鸟儿有着流畅而优美的线条,他像是从吟游诗人的歌声和艺术家的画布中走出来的那么美丽。

  但他是个坏家伙。他比鸟群更早来到这片森林,一眼挑中了最高最大的安迷修。他用喙敲了敲树干,得到安迷修不满的指责和摇动的枝叶。然后那只鸟儿轻巧地跳进了安迷修身上的树洞,扒拉开之前留在这里的雪鸮的羽毛,堂而皇之地在安迷修身上住下了。

  “喂!你给我停下!”

  他根本不顾安迷修的反对,甚至用喙狠狠地敲了树干几下:“你给我消停点,不然等鸟群来了,我让鸟把你啄穿。”

  “你给我出去!我不想你住在这!”安迷修做着挣扎,然而雷狮根本感觉不到。
 
  那只恶鸟笑得贼开心:“由不得你啊。”
  安迷修没声了,他委屈了。

  “喂!”他感到自己又被敲了一下,力道很重,重到他一个激灵差点没抖起来。
  “你干什么!”他愤怒了,从他身为一棵树有了自己的意识他就没这么被折辱过!

  “你叫什么名字,到迁徙为止我就住这了。”那只恶鸟在大言不惭。

  “……安迷修。”咬牙切齿不情不愿,虽然树没有牙齿但鸟儿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他语气的悲愤。

  “记好了,我叫雷狮。”说完他像是黑色的箭嗖的一声就飞出了树干。

  安迷修真的很气,但安迷修无可奈何。
  他是棵树,雷狮是只鸟。树能对鸟做什么?
  除了徒劳的叫喊,他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几天后迁徙的鸟群来到了这片森林,鸟儿们在其他树上安家落户,让森林热闹了起来。但安迷修不知道,他只看见群鸟掠过他落进了离他二十米远的森林。

  “喂,安迷修。”那只恶鸟又在敲他了!

  “干什么?”安迷修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急躁。

  “你一棵树会不会孤单?”

  安迷修反问回去:“那你一只鸟孤单吗?”

  雷狮回答:“不孤单。”

  “我也不孤单。”

  “你撒谎。瞎扯也麻烦认真点。”

  “我真的不孤单。”安迷修很耐心地重复,“倒是你,我记得鸟群迁徙要借助头鸟带动的风减轻负担吧?你不像只老鸟,自己一只鸟就从那么远的地方飞过来了?”

  “我和那些普通的鸟不一样。我飞得比他们快得多,也不那么怕冷,在这里留下是在等我弟弟。”

  “……你弟弟是什么样子?和你一样吗?”安迷修自动想象出一只缩小版的雷狮,感觉会是另一场灾难另一个悲剧。

  “不,他和我完全不一样,甚至不是一个父母……他的亲鸟死在猎人手里,我的也是,我就照顾他了。卡米尔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鸟。”安迷修诚实地说。

  “我怎么就不是了?你又不是我你当然不清楚。”
  安迷修想象着雷狮翻白眼的样子,觉得心情好了些,“我现在只希望鸟群快点走,好带走你这个祸害。”

  “想得美。我不会走那么早的。”雷狮恶意地敲了一下他的树干。

  “我说几遍了不要敲我!”安迷修炸了,这种被打扰被触碰的感觉太奇怪了,风风雨雨刮在他身上淋在他身上他都不会有感觉,但这只鸟敲他的时候用了很大力气,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私人的领域,被触犯,被入侵的感觉。

  “我想敲就敲,你一棵树怕一只鸟不成?”
  安迷修绝对不承认。所以他选择死犟着。
 
  但在雷狮又一次敲他的时候,他明知道这是雷狮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因为怪异的感觉开口:“雷狮……”

  那鸟问他:“之前有鸟在这里住过吗?”

  安迷修见他终于消停,心不在焉地回答:“有啊……不只是鸟,还住过松鼠呢。”

  然后他就感觉到雷狮更狠地敲了他一下:“你看看你,连其他鸟住了都会走是得有多差劲,我怎么就选了你呢。”

  “……不是。”安迷修难得没有激烈地反驳雷狮,“金死在了猎人的手上,为了救两只兔子。所以格瑞离开了。”

  “这就是现实。我们的生命很短,还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不过我可是看过全世界最美的风景,没有任何遗憾了。”雷狮带着炫耀意味地对他这么说道。

  安迷修突然觉得有种渴望在他的树干里萌发,发出细微至极的断裂的声音。

  “……雷狮。”

  “嗯?”

  “给我讲讲森林外面的景色,可以吗?”

  雷狮想到安迷修是棵树,他不能动,不能行走跳跃更不可能飞翔。他的生命被局限在这片空地上,局限在阳光雨露微风大雪中间,最后枯死也会在这里被掩埋。

  但他并没有感到丝毫怜悯,一棵树就该这样,谁让这家伙不走运生在树林中间做了棵独木,又或许是安迷修自己的原因。反正和他没关系。

  “我拒绝。”他的声音很冷。

  安迷修没有说话。

  树叶沙沙的声音变得小了一点,就一点,微不可闻,但雷狮听见了。

  “……我们来交换吧。你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我满意了就告诉你森林外面的世界。我可是候鸟,我从地球的一边飞到另一边。”追逐着春天迁徙。

  “好啊。”雷狮听见树叶又开始摇晃,就像安迷修平时心情愉悦的时候一样。缓慢而平和,听着就让人想睡觉了。

  “……”雷狮敲了安迷修一下,在他惊怒地喊着他的名字时从树洞口一跃而起飞进森林中觅食去了。

  “安迷修!安迷修!”不同于雷狮的女孩的声音从树下传来,艾比一看见那只鸟走了,抓住机会伸着花瓣使劲喊着安迷修的名字。

  “艾比小姐?有什么事吗?”
  “他说他到过地球的另一边哎!地球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艾比小姐。”

  “那等他跟你说了,你要告诉我!”

  “你是怎么听见他说话的?”

  “我让藤蔓先生告诉我的,他说太累下次不干了……”

  “那也要他愿意和我说才行呀。”安迷修没有对艾比说,在格瑞和金到来之前他没有明确的意识,浑浑噩噩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知道的事情也极其有限。而雷狮就算觉得有意思也会说很无聊。

  但他还是想抱着点微薄的希望,这东西有总比没有好。
  这是他经历过为数不多的寒冬告诉他的真理。

  “哎。我只是朵花啊,不懂你们树的事,太复杂了。每棵树都会想这么多的吗?”
  “那你们花都这么可爱吗?”安迷修笑得很开心,树叶摇出哗啦啦的声响。
  “我艾比小姐才是最可爱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秘宝!”
  “嗯,艾比小姐是我见过最可爱的花呢。”虽然他也没见过几朵花。

  艾比晃了晃叶子,又开始唠叨她那个还没开花的弟弟。

  安迷修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为此他想要感谢这个世界,这个他只得微小一角的世界。于是树使劲挺直了身子,他尽力向上生长,心里全是“更高,更高”的声音。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只能长高半厘米都不到的那么点距离。

  一棵树,一棵不能动弹更别说走路奔跑的树,他本注定与这二十米空地外的世界完全无缘,幸而他遇见了雷狮,那只高傲而恶劣的鸟儿。候鸟说他可以给安迷修讲讲外面,他从未见过也不可能触及半分的地方,甚至——整个世界。

  虽然这希望极其渺茫,但好歹也是希望不是?至少他有了点盼头,不用十年如一日昏昏沉沉立在这,死了和活着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春天太美妙,春风为他送来了两朵喋喋不休的花儿和雷狮,让他暂时性放下心里血色的阴影睁开眼睛看着周围整日不变的空地,和空地外的森林。

  天空是唯一会变化的东西,然而温带的气候极其平和,也就是那样蓝天少云,和没变化也没什么区别。

  正当安迷修胡思乱想地发呆,来自树干内震动心神让他内心发麻的一下敲击让他回了神。于是顺理成章他气急地指责雷狮恶党一样的行为,然后被雷狮呛得话都说不出来。

  “呵呵你个傻子。一棵树,你能阻止我做什么?本大爷敲你是你的荣幸,感激吧安迷修,我敢说在你树生前段比我长几十倍的生命里甚至没有一只鸟愿意敲你。”

  “不对,我忘了,是不是有只叫格瑞的鸟在这住过来着?掉了一洞的白毛……他敲你么?”雷狮嫌弃地把洁白的羽毛一根根叼出洞外。

  “……不,格瑞不会这样打扰我。”
 
  “那我猜他也一句话都不和你说。”雷狮继续膈应着他,仿佛看安迷修不爽就是他最大的乐子。

  但安迷修无法给他动作上的回应,比如用树枝狠狠敲他脑袋让雷狮感受一下什么叫魂魄出窍。他只能继续他无力的反击:“那也比你好太多了。还有金,金一有时间就和我说话,他总是在我的树枝上跳来跳去。”

  雷狮发出了笑声,天知道一只鸟的笑声听起来多怪异,但安迷修居然觉得那张狂至极的笑还不错。

  “那个叫金的,是个笨蛋吧。每天都在散发无聊热度那种。哦对,他好像死了,为了救几只兔子?”

  安迷修沉默了,雷狮听见他又低落啦,树叶摇晃得无精打采。这傻逼明明是棵树怎么神经这么纤细?他听见安迷修闷闷的声音,树说:“我真的伤心了,我不想理你。”

  雷狮又啄了啄他,果真说到做到,安迷修一个字也没给他。候鸟在心里窃笑,幼稚。他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事实吗?还是能逃避自己?看样子很不幸,树的沉默只是徒劳的伤心。他索性不再和安迷修吵,而是飞进飞出开始把空空的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树洞修缮成他可以居住的巢。毕竟下一个秋天到来之前,他还要在这里待好一阵子。
 
  安迷修是真的低沉了。他想到那个冬天洒落在雪地上的鲜血,想起金投向他,或者说投向格瑞的那个眼神。

  “——格瑞!”那个孩子绝对不是笨蛋,相反他聪明过头才会想要保护别人。

  那是安迷修心中永远被挖走了的一块,一个伤口,无法填补。

  那是他第一次摆脱孤单又被抛在孤单之中,心里痛得仿佛要抽搐,可他是棵树,没人听他伤心或者安慰他,他也只能日复一日如此生存,无论见到什么都仿佛是无动于衷。

  所以他很伤心,直到他回过神儿,已经是晚上了。安迷修能看到满天星辰,雷狮没有进树洞而是落在他树顶上,抓住最顶端的那根枝条抬头仰望着星空。他们之间难得无言静默,而空气未曾凝滞,或许是头顶毫无遮拦的星空太过广大而容不下窄小憋闷的悲伤吧。

  安迷修想着开口和雷狮说几句话,毕竟他曾览天下美景,尽是安迷修不可望不可及的世外。但他又想等着雷狮先开口和他说,却不料那只鸟儿一直沉默,若不是他一直晃着安迷修的枝条玩,他真要以为雷狮睡着了。
 
最终他熬不过,先开了口。

  “雷狮,给我讲一讲外面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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